孟列正色道:“殿下,此人凶残阴狠,不好对付……您务必多加小心。”
“刚好,我也很不好对付。”常岁宁宽慰孟列一句:“此事有弊有利,一个不好对付的‘熟人’,和一位完全陌生的敌人,我更乐意选择前者。且我知彼,彼却不知我是何人,仇人相见不相识,这样的敌人,杀起来不是更有意思吗?”
“此人十多年前便曾是殿下手下败将,属下自然信得过殿下,属下更多的是担心……”孟列说到此处,迎着少女明湛的眸子,到底是将余下的话咽了回去。
他想说,他担心此刻殿下手下领着的兵远不比当年的玄策军,会拖殿下后腿。
但他记得,殿下曾说过,打了胜仗,功劳是众将士的。但打了败仗,责任永远在主帅,而不在听令行事的士兵。因此,每一场败仗都是主帅的无能,和对麾下战死士兵的辜负。
因为在殿下眼中,没人生来便会骑马打仗,但只要肯奉行军令的,便是好兵,便能成为好兵。倘若未能让服从者成为一名出色的士兵,同样也是主帅的过失。
殿下带兵严苛,却又爱兵如子,她严于律人,更加严于律己,事事以身作则,所以才有无数人甘愿忠心追随,所以殿下才能亲手打磨出玄策军这把如今仍在护佑大盛江山子民的利刃。
至于如今殿下手下的士兵有几分可用,殿下必然比他更清楚,也不必他多言了。
见孟列打住了这个话题,常岁宁也未有再接话,只道:“你放心,我心中自有分寸。”
一位只会怨天尤人的将领是打不好仗的,她如今手下的士兵的确有不足之处,所以才更要把精力放到增进他们的作战能力之上,至于在增进之后,仍然无法弥补的那些不足,便需要由领兵者来定下因时因地因人制宜的战术,以此将胜算扩展到最大。
所以,自在此地扎营后,除了部署调整海防,练兵演战也是重中之重,军中上下从未有过半日松懈。
“好了,回去歇息吧。”常岁宁最后对孟列道:“回头想到什么事,明日再说不迟。”
孟列应声“是”,眼眶忽然又莫名有些发热,“回头”、“明日”……他竟然才反应过来,殿下不会突然消失了,今后有的是说话的机会。
至此时,孟列身上那无形的紧绷感才真正被卸下来,他朝着常岁宁施礼:“殿下,属下告退。”
他无比恭敬地垂首退至帐门处,刚要转身出去时,却忽听得常岁宁开口:“孟列。”
孟列抬首看去,脸上立时现出候命之色,刚要问一句“殿下可是还有别的吩咐”时,却听那道声音在前面开口,认真地同他道——
“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孟列一怔之后,眼眶愈发涩然,眼底却只剩下了笑意:“属下从不觉得辛苦。”
常岁宁与他一笑:“那回头好好养一养,要把头发养回来才行。”
孟列笑中带泪地应声“诶!”,又行一礼,才离开这座大帐。
他刚走出没多远,遇到了正往此处跑来的阿点。
孟列伸手将人拦住。
<divclass="contentadv">“孟叔,我听说……我听说阿鲤回来了!”阿点还有些惺忪的眼睛亮晶晶的:“我正要去呢!”
“阿点听话,太晚了,乖乖回去睡觉……”孟列推着人往回走,边低声劝哄道:“殿下累了,让她休息吧。”
阿点脚下猛地一顿,当即如一座大山,便不是孟列轻易能推动得了。
“孟叔,你……”阿点瞪大眼睛,伸手指向孟列,看了眼左右之后,紧张地一把捂住孟列的嘴巴,压低声音道:“孟叔,你,你先别说话,我教你怎么说!”
“你要喊将军,喊大人,喊女郎,喊主帅……但是不能喊殿下!”阿点紧张又自以为严肃地道:“要是被人听到了,殿下要被当作妖怪烧死的!”
说着,不由分说地拉过孟列,把人拽去自己帐中,又认真“教”了一顿。
“孟叔,我说的这些,你可都背下来了吗?”末了,严师阿点拿一副询问学生功课的口吻问道。
“好,好,我都记住了。”孟列一改往日,此刻眼角眉梢都透着温和的笑意。
他交待阿点快些睡觉,刚要离开时,又被阿点抓住了衣角。
“孟叔,我睡不着了,你留下来给我说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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