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璟竟然就这么与清河崔氏断绝了关系……
说着,垂目去看,不由小声问:“怎连蔡公公的话也要记?”
常岁宁左右看了看,旋即问崔璟:“是否介意将身下竹榻借我踩一踩?”
她与崔璟约定同行之事,二人知晓即可,尚不适宜昭告天下,否则怕是许多人都要睡不好觉了,包括她自己。
崔璟提高了声音应道:“前辈请进。”
并且她也已经这样做了,并时时日日在心中庆幸感慨,自由真好。
此时来这里“探望”崔璟,显然是已经听说崔璟被除族之事了。
“没说什么,看竹子呢。”常岁宁轻轻抬了抬下颌,示向崔璟身后窗外的那从茂密青竹。
“崔大都督这都是为了朝廷,为了圣人……”内侍满眼钦佩与同情,向京师方向揖了下手:“您这般忠直大义,圣人定是能够体察的。”
“扑通!”
崔璟看着那些纷纷施礼之人:“恕崔璟未能相迎。”
所以,现下是崔璟立功领赏,而他要领罚请罪。
此前这位崔大都督亲自率军镇压郑家,而今又遭崔氏除族,这两桩事,注定令其成为天下士族唾弃之人,但在圣人面前,却是恰恰相反的。
谭离不能再小声地道:“自然是为官者的话术啊……”
李献眼中也有着关切与同情:“……崔大都督身上的伤势是否要紧?”
听得这道声音,常岁宁精神一提——是何武虎。
阿点又用力帮崔璟吹了几下:“殿下说,我这一招儿,是很厉害的灵丹妙药呢!”
此时此刻此复杂情形,多好的现场教学啊。
崔璟不解地看着举止古怪的下属:“?”
能陪在她身边这样久,能让她偶尔也像个孩子一样放松玩闹,且又能予她疗愈的,大约只有阿点前辈了,这样的阿点前辈自然是这世间最厉害的灵丹妙药。
毕竟这么大的开销,他哪里负担得起?
阿点响亮的声音忽然从外面传进来,不忘礼貌询问道:“我可以进来吗?”
如此,他们作为天子钦差,即代表着圣人的态度,此刻面对这位大人,便要将姿态放得更低一些才行。
“你看错了。”常岁宁负手往前,眼角眉梢仍有舒展笑意。
震惊之余,即将落于人后的危机感也油然而生,仓皇之下,道:“谭贤弟回头可否借我也看看?”
崔璟转头去看。
竹林翠绿茂密,看着那两道远去的身影,崔璟眼中以笑意目送。
后面的一位年轻人,回头看向最后面的同窗同僚,拿眼神示意——又记什么呢?
而更荒谬的是,姨母此番令人传旨叱责他行事手段残暴……让他与钦差共同妥善处理后续之事,待回京之后再行请罪。
他谨记着常岁宁的话,未曾暴露她的身份,但他的语气还未学会骗人,那里面早已经没有了无声的失落与哀伤。
自觉一世英名伟岸形象遭到损坏的常岁宁,忽然开口:“等等,似乎有人来了。”
赈灾钦差是今日晨早刚抵达的荥阳,常岁宁入城时已经知道了。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阿点快步走进来,见得房中只二人在,不由好奇问:“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他们刚入官场,便被揪出来用了,许多东西都是现学,不懂的实在太多了,每日湛侍郎被他们围着问,一个头十个大,眼看离崩溃只差一步之遥……
虽然缺德,但崔璟被除族之事,她当真越思量越高兴,若非不可饮酒,她必要庆贺一番,庆贺他此后得自由,也庆贺此事劈开了并不算坏的新局面。
继带兵镇压郑氏之后,崔璟竟然被除族了,当真是每一步都不在他最初的预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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