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腰斩大小姐的难度,嗯,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忽略她自己的身手不提,卢大小姐这段时间简直是半驻扎在仁心医院,连自家教授都暂时放一边了,一门心思地对付Bill少爷,想突破一群在病房门口二十四小时值班的顶级保镖腰斩她?……二哥大人,你真心还是腰斩自己比较实际一点……
“最近来的这么勤快,总感觉是在提前和我告别了啊……”
出勤率刚一上去,Bill少爷就这么和她感慨了,虽然是一副开玩笑的口气,可眼神却是焦躁的,自嘲的,甚至带着些许灰暗。
——认识这么久,像这样堪称绝望的眼神,还真是第一次在他身上看见。
卢大小姐忍住没翻白眼。
“想和你告别也没这么容易吧?至少现在看来,只要你自己别折腾,让我再眼烦几十年应该还是可以的。”
“干嘛?”大少爷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不会到这时候了才发现我还不错,打算和我试试看吧?”
“……拜托请有点病人的自觉,不要什么话都胡乱往下接……”
“知道我是病人了还吐槽我?骗我一次会死吗?”
“……死倒是不会死……”大小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却几乎是无声地叹了口气,“问题是就算我愿意骗你,大少爷你难道就会相信?”
Bill少爷一向是豪门二世祖的最佳代言人,再出格的混账事也不是没做过。活了这二十多年吧,认真学习的时间加在一起,估计还撑不到小学毕业。
因为是这偌大家产的唯一合法继承人,自知哪怕一事无成也会衣食无忧,所以没有什么非奋斗不可的目标,所以任性妄为,挥金如土。
但这不是说Bill少爷就不聪明。
他只是不想做,也懒得学,但实际上脑筋灵活,心思缜密。从小混迹所谓的上流交际圈,他比任何人都更擅长察言观色,也比谁都会分辨虚情假意。
在他面前说谎,还想着不要被看穿,可能性简直不要太低了……
——他劣迹斑斑,每次她听说了,总恨不得把这魂淡吊起来边打边教训,所以“和他试试看”什么的,是真的不可能。
但是,要说真的舍得他,一点担心挂念都没有……那也是假话。
“而且这种时候还说些有的没的,简直服了你。”
这才多久?原先那个意气风发,比谁都不可一世的大少爷,已经瘦得快不成样子,整个人被包裹在一层病号服里,还能看出身形单薄得可怕。
曾经那个蹦极潜水滑翔翼样样拿手的人,现在只能每天呆在这里,被限制了所有剧烈运动,连多走几步都会被护士半强制地劝说回房。
——耐性也好,信心也好,他是真的都快到极限了。
这一点,她不是不知道。
卢大小姐默默垂下了视线。
“喂喂,收好你的同情心。”一看她这表情,Bill少爷立刻就挑高了眉,一副炸毛的样子瞪她,“你知道我的,最受不了这种眼神,就不要明知故犯来踩我痛脚了!”
“……Billy。”
没有反驳,没有吐槽,大小姐沉默一刻,突然就叫了他的名字。不是威胁一样的“Bill”,也不是戏谑的“大少爷”,而是再认真不过的一句,Billy。
——这么多年,第一次,她郑重其事地叫了他的名字。
大少爷忍不住就是一愣。
也就是这么一停顿的时间,卢大小姐就向他靠近了过来,隔着一层病号服,轻轻地,掌心按在他无力的手臂上。
“Billy,你的生日是7号,两个月之后的7号。”
唇边没有一点弧度,大小姐的语气虽然不变,可是笑容已经从脸上消失,只这一点,就格外突显了她的郑重。
“之前有一次,你怎么样都要我给你庆生,但是我的预定行程是飞新西兰……而作为补偿,我答应过,之后总有一天会补上的。”
“你的生日会。”
所以他在她手机里的备注,才会变成一个数字7,而不是之前用了很久的“魂淡花心大少爷”。
“……还好意思提?”她掌心的温度让他怎样都无法忽略,少爷虽然摆出了一脸的若无其事,目光却也微妙的游离着,“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来的吧?”
不然怎么会专门挑在他生日的前三天,才计划要去新西兰旅行?
而且……
大少爷用眼角斜睨她。
——而且,如果不是那家伙背后替他说好话,她怎么可能会一时心软,答应找机会再帮他补上?明明一直以来都对他不咸不淡,他办的派对,十次里至少有七次她都会缺席。
当然,像是“因为我的派对总是人太多,闹得凶,什么都敢拿出来玩”之类的理由,大少爷就算心里明白,也绝不会在嘴上承认。
“可是,我答应了。答应了的事,就要做到。”
这是卢天晴一直以来坚持的原则,无论如何,也不管什么事,只要她给出承诺,轻易绝不会食言。
“Billy,两个月后,我帮你庆生。”
“新西兰,我们一起再去一次。”
“这一次……”
大小姐微微用了点力气,按在他手臂上,不痛,却仿佛带着什么郑重的交托,从掌心无声汇入他的身体里。她看着他,目光平静,慢慢说出后半句:
——“绝不缺席。”
这四个字,是保证,是承诺,更是希望,是祝愿,乃至于是要求。
——这一次,她也好,他也好,谁都不要缺席,就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