笄礼结束后,吃过宴席,来观礼的宾客们纷纷离开了。
瑞王妃是最后离开的,她拉着阿菀好一阵称赞,然后对康仪长公主笑道:“寿安是大姑娘了,看到她这可人的模样儿,我真是爱得不行,心里就盼着寿安将来进门后,我这老婆子终于能轻松轻松了。”
瑞王妃这话别有深意,康仪长公主第一时间听出来了,知道瑞王妃这是同她示好,将来若女儿嫁到瑞王府后,瑞王妃便会放权,由女儿来管家。一般新妇进门,且婆婆年纪不大,不会放权给媳妇的,好不容易熬成婆,也舍不得手中的权。然而瑞王妃却能如此干脆,让康仪长公主不由得对她另眼相看。
“你太抬举她了,她小人家懂得也不多,到时候恐怕还要你帮看着,就要你担待着一些了。”不管心里怎么想,康仪长公主面上笑得极为得体。
瑞王妃笑道:“你也太谦虚了,寿安是个好孩子,我都巴不得她快快进门来,心里也踏实一些。”她没巴望,巴望着的是家里那一大一小的两个男人,瑞王妃想到今早临出门前瑞王的叮嘱,就觉得无比的心塞。
果然,听到她这意有所指的话,原本拉着她还挺亲热的康仪长公主眼神变了。瑞王妃觉得自己真心冤枉,她也知道康仪长公主如何宝贝这女儿,舍不得那么早将她嫁人,自己哪里会这般不长眼睛地来寻晦气?还不是被逼着来说的?
想现在就叼走她宝贝女儿?想得美!康仪长公主心里冷哼,面上却仍是笑意盈盈地打着太极,“她还有很多要学的,我都不好意思让她太早出阁,就怕她很多规矩都没学好,到时候要让你操心教她。”
不,她很乐意教的,只要能早点过门就好了。瑞王妃面上也笑意盈盈:“康仪说这话就不对了!我可是听说寿安是个极孝顺的孩子,都懂得帮你管家了,想来是你教得好。”
“你太抬举她了……”
阿菀:“……”
这两人客气来客气去的,明明都是笑眯眯的,为毛她总觉得寒毛直竖呢?
可能是因为两人话里暗藏的机锋,让阿菀对于她们当着自己的面谈论她几时嫁的事情,丝毫没有任何害羞感,不过为了不让人看出异样,阿菀低头作害羞状,心里暗暗给公主娘打气,让她坚持住,别让瑞王府现在就来撬墙脚,她还想在家里留个几年,不想现在嫁太早呢。
最后还是康仪长公主段数比较高,瑞王妃丝毫没能撬开她的嘴得到一句承诺,只得遗憾地走了。
瑞王妃走后,今日来观礼的宾客也走得差不多了,康仪长公主担心女儿累着,便让她先回去歇息,等改日再来清点礼单。
阿菀与父母告辞后,便带着丫鬟离开了。
罗晔和妻子一起看着女儿离开的背影,婷婷袅袅,款款而行,纤弱如柳,已经可以看出少女独特的韵味,不知怎地,突然有些心酸。
当初那样小小的一团,脆弱得都不敢抱她,甚至太医都说可以活不过成年的孩子,现在却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了,指不定很快就要嫁人了,想起这十几年来的呵护陪伴,眼泪差点要掉下来。
康仪长公主也感慨良多,今儿女儿及笄,告诉世人,女儿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若非她不舍得,怕是已经可以出阁了。不过康仪长公主到底没有那般感性,回头见丈夫星目水光微闪,忍不住心里好笑,却没有多说什么,只当作没有见到,挽着他回了正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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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菀回到思安院后,由着丫鬟伺候她梳洗,又换了一身宽松的衣服后,便靠坐在窗边的榻上窝着不动了。
青雅去端了一碗银耳莲子羹过来。
阿菀看了眼碗里的银耳莲子羹,银耳肥美,莲子乳白,再放了两颗红枣点缀,光是色泽的搭配就十分好看。可是吃了两口,她突然就觉得腻了,忍不住道:“我想吃烤羊排……”
想吃烤羊排、螺丝鸡、八宝鸡、香水鱼、东坡肘子、麻婆豆腐、毛血旺、蒜香排骨、手抓牛肉……好多好多想吃的东西……
一切又香又油又辣的东西都想吃,她已经忌口了十几年,嘴里都淡出个鸟来啦!上辈子纵使有心脏病,在口腹之欲上,偶尔都能得到满足,可是这里是全程都是清淡清淡再清淡!调味料缺少不说,还要限制她的饮食,简直不能忍。
青雅不知道她怎么垂头丧气的,听到阿菀说想吃烤肉,忍不住劝道:“郡主,烤肉油腻又热气,对您的身子不好,不仅会坏了您的肠胃,而且容易脸上起疹子……”
阿菀:“……我宁愿长疹子!”
青雅见她执迷不悟,闭了闭眼睛,不再搭话。
阿菀见青雅不理自己,甚觉无趣,再吃了半碗银耳莲子羹,便让她辙下去了,趴在榻上不想动。
古人吃食清淡,所以阿菀这辈子所见的人中,都没见长青春痘或者什么斑纹的,看着就赏心悦目。阿菀自然不想长痘痘,对自己这张干干净净的脸挺喜欢的,可是架不住嘴馋啊!她现在身体比小时候好太多了,能蹦能跳能吃能喝,也不怎么生病了,觉得可以不用像小时候那样忌口了。就不知道太医懂不懂做一些下火茶,吃了油腻热气的东西,一杯下火茶就搞定……
等哪天能自己作主了,一定要将所有想吃的东西都好好尝尝。
怀抱着美好的愿景,阿菀不一会儿便在榻上睡着了。
青雅进来见到,忍不住摇了摇头,也不去叫她,轻手轻脚地拿了条毯子过来盖到她身上,又小心地退出去。
三月的风吹过窗台,窗口上那小盆篁竹叶子轻轻摇晃着,和着窗外的那丛青竹一起,发出簌簌声响。
天色将晚时,一个人突然出现在窗口边,他往屋子里看了看,低眸看到睡在榻上的人时,那双漂亮的眸子划过一丝光亮,然后撑着窗口,修长的身体轻盈地跃起,从窗口蹿了进来,赭红色的衣袂掠过,悄无声息地落到榻前。
他站在榻前看了很久,然后撩起衣袍坐到榻边,将手撑在榻上,低头俯视着榻上睡着的人。他的动作很轻,仿佛连风也未带动丝毫,就怕会吵醒了榻上的人。
她的呼吸轻轻浅浅的,在将暮未暮的天色中,肤色显得越发的洁白,精致的眉宇平静安宁,让人也打从心里沉淀起来。
他看了很久,目光不错地盯着那张沉睡的容颜,终于忍不住凑过脸,将唇轻轻地印在那微启的柔软的唇瓣上。
阿菀醒来时,感觉到四周一片昏暗,隐隐看到面前坐了个人,脑子还有些迟钝,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醒了?”低沉的男声响起。
等她脑子终于清醒时,阿菀猛地坐起身来,因为起得太急,榻边坐着的人还好心地扶了她一把。阿菀拥着披在身上的毯子看他,下意识地道:“你怎么在这里?”说着,又看了下窗外的天空,都已经天黑了。
这让阿菀意识到一个问题,这家伙又爬墙了!
“我翻墙进来的,没让人看到。”卫烜老实地说,双眼盯着她的脸。
天色变暗,阿菀不太看得清他的脸,只隐约能分辩他的轮廓,不过却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忍耐。
“你来干嘛?这么晚了,若是让人看到……”阿菀无奈摇头,“回去吧。”
卫烜没吭声,见阿菀起身,脚伸到榻下摸索着穿鞋子,他弯腰将鞋子拿起来要给她穿上时,被她制止了。
阿菀觉得自己没残到要让人帮穿鞋的地步,特别是让个异性给她穿,有点儿不好意思。她自己穿好鞋后,便又催他离开,可是卫烜一直没吭声,让她颇为无奈,只好将他赶屏风后头躲着,走出去叫丫鬟进来掌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