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弥勒教徒仍在追杀太乙教的道人,直到竺法庆或尼惠晖下令停手为止。他们尽情享受这残酷的乐趣,认为眼下的所作所为,全是追随大活弥勒的忠心之举,所以毫无心理压力。
他们并不知道,杀戮进行之时,竺法庆已是个死人,而尼惠晖的性命也悬在他人的一念之间,倒是江凌虚死里逃生,将会回去援救太乙教众。人生际遇的无常,由此可见一斑。
但是,无人会为他们抒发类似感慨,包括当事人自己。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痛苦,大人物也有大人物的麻烦。事已至此,他们只能自家人顾自家事。
尼惠晖一动不动,愣了半晌,盯着苏夜向前伸出的手,忽然问道:“法庆真的死了?”
苏夜不厌其烦,再次颔首确认道:“他死了。他的尸体在燕飞和江凌虚那里。你们要找的话,就去找他们吧。”
尼惠晖应了一声,旋即诧异道:“江凌虚没有死?”
苏夜一愣,心知她仍是难以置信,苦笑道:“没有。”
若说刚才她还有理由骗人,现在她占尽了上风,一手掌握生杀大权,实在没必要当面撒谎。尼惠晖两次发问,两次得到肯定的回答。她必须承认,这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就是事实。
竺法庆一死,弥勒教起码会垮掉一半。另一半即使聚在她座下,也不复往日之风光。更不用说,他的死粉碎了她击败孙恩的梦想,使她多年来的渴望化为泡影。
论愤怒,此时无人比她更愤怒。怒意中混杂着伤感和痛苦,使她心潮澎湃,根本无法平静下来。但是,她同时还感到一阵疲惫无力。说不出的疲倦感潮涌而来,淹没了她,让她只想找个安静地方,好好思考一番,不想面对那个神秘莫测的可怕敌人。
不巧的是,敌人继续站在对面,就是不肯消失,动作犹如乞讨的小女孩,双眼却闪闪发亮,耐心等待她的答复。
如果她拒绝,无异于自寻死路,用生命捍卫玉佩的所有权。她可以确定,苏夜有能力杀死她,只是临时收手而已。她当然不想放弃玉佩,却更不想死。因此,更漫长的沉默过去后,她极慢极慢地抬起手,解下地佩,漠然看了看它,扬手将它扔给苏夜。
苏夜微微一笑,亦抬手接住它,像观察天佩似地,认认真真扫了一眼,才把它挂到脖子上。
这是三佩的最后一部分。至此,洞天三佩被她找齐。心佩来自刘裕,另外两块来自竺、尼夫妇,均为不容质疑的真品。她确信,自己已完成了这项必做的任务,可以立即离开,去静心研究它们和洞天福地间的联系。
她无意和尼惠晖等人多说,甚至不曾威胁他们,要他们以后好自为之,只淡然道:“多谢!”
这两字说完,她转身就走,走向与边荒集、与尼惠晖都不同的方向,却不想身后传来尼惠晖的声音,叫道:“妹子你等等!”
她居然称她为“妹子”,而不是“贱人”。这个称呼虽然简单,却体现出意味深长的潜台词。苏夜听在耳中,颇为惊讶,脚步登时一顿,扭头问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