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飞回到边荒集的第二天早上,好梦未醒,便被外面的吵嚷声惊了起来。
清晨时分,日光柔和而微弱,远远没有白天那么刺眼。迎面吹来的风中,亦挟有湿润水气,令人心旷神怡。他匆忙整好衣服,走出营地帐篷,恰见天光灰中带蓝,天际全是炽红熔金的朝霞,连绵成片,焕发出灿烂动人的霞光。
他出来的时候,刘裕、高彦两人,也以为发生了大事,各自冲出帐篷,面带警惕神情,看着挤进营地的黑压压一大群人。纪千千主婢睡在另外的帐子里,应该也被吵醒了,却因穿衣着装较慢,毫无露面迹象。
燕飞并不担忧,因为他对自己的“蝶恋花”,有着绝对充足的信心。要不然,他不会让人在四条大路上各立一面旗帜,逼任遥现身决战。他只是有些意外,不知是何等重要的事情,能让这群粗莽豪雄的汉子清晨赶来,惊扰纪千千的甜梦。
来人竟是匈奴帮和羯帮。
羯帮老大长哈力行站在最前面,一见燕飞,立即迎上前来。他身材粗短精悍,有一张历经风霜的面孔。这时,他把二十来个羯帮兄弟抛在身后,手里单捧着一个盒子,满面愤慨,眼中都绽出了红丝,仿佛随时都会拔刀杀人,可见心情极度糟糕。
和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匈奴帮老大车廷。车廷是个中年大汉,个头比长哈力行高,也略微年轻一些。但他的惊怒容色,绝不在长哈力行之下,带来的人马,也绝不比长哈力行少。燕飞一眼看去,发现他脸上竟有两道泪痕,像是刚刚痛哭过一场。
昨天晚上,车廷陪伴少主赫连勃勃,前来拜访燕飞,和他畅谈了一番。谁想过去短短一夜,他就神色大变,竟有种六神无主的味道。
燕飞微微一愣,方问道:“两位有事吗?”
问话同时,他鼻端闻到一股轻微的血腥气,似是从盒子里飘出来的。刘裕走到他身边,目光中充满疑惑,鼻子亦抽动几下,同样望向了盒子。
长哈力行怒视车廷,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用行动代替言语,伸手把盒盖掀开,将盒子举至他们眼前。
刹那间,燕飞、刘裕目光闪动,现出惊讶的神情。高彦惊愕过甚,居然惨叫一声,叫道:“赫连勃勃!”
盒子里装着一个人头,赫连勃勃的头。他皮肤透出死灰色,表情惊骇至极,口唇微张,两眼有上翻的趋势,却在上翻的一瞬间断气。他死前的大惑不解、不敢置信、后悔莫及,都表现在这对眼睛里,令人毛骨悚然。
燕飞明亮清澈的目光,立马投向人头的颈部断口。一看之下,他心中亦大为凛然,只觉此事古怪到了极点。
赫连勃勃的头,竟是被人徒手硬生生拧下来的。无论害死他的人是谁,都有一身堪比虎豹龙象的惊人力量。
何况,他武功极高,又有亲卫保护。即便燕飞亲自出手,也不见得一定能够杀死他。下手之人竟马到成功,在静寂的深夜之中,一点点声音都未发出,便让他的脑袋和脖子分了家。
这只首级落在长哈力行手里,愈发让人意外。燕飞并非瞧不起长哈力行。但在他眼里,五个长哈力行加在一起,都未必奈何得了赫连勃勃。最重要的是,如果长哈力行成功杀死他,应该是得意洋洋,而非恼怒愤懑。
事到如今,刘裕也皱眉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车廷踏前一步,准备开口。长哈力行对他厌恶至极,不愿被他抢先说话,立刻恨声道:“是匈奴帮做的好事!”
车廷顿时怒容满面,厉声道:“你血口喷人,明明是你……”
燕飞既觉迷惑,又觉无奈,若无其事地道:“别着急,两位都有说话的机会。长哈老大先说,车老大请稍微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