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夜骤然想起这三位倒霉鬼,微微一笑,笑道:“原来花党魁在家里着急,唉,人都死了,说不说有啥要紧。”
花晴洲奇道:“但……”
苏夜笑道:“当时我告诉许□□,说你爹爹、你师伯会负责宣扬这消息,让他先回去禀报温晚。事到如今,说不说似乎不重要了。如果花党魁很想说,尽管说出来无妨。不过,按照我的意思,我想再等等。”
花晴洲苦笑道:“爹跟我讲,如果梁何不傻,就该扬帆出海,跑到海外没人的小岛上,躲个十年八年再回来。”
苏夜平静地道:“这是一个好法子。他靠着顺从合作,从我这里换得一条命,理应珍惜生命。不过,很多人都该扬帆出海,却鬼迷心窍,硬要留在京城。噢,对了,你先上我的马。”
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谈,讲完宫中经历后,路程已到三合楼一带,离花府并不太远。到了这里,附近受十二连环坞管辖,常能看到腰扎黑巾或头缚黑带的人,当街雄赳赳地行走。
他们全部对苏夜视若无睹,无意上前请安问好,似乎不知道她是五湖龙王。但她一声呼哨,一个手势,他们将立马合围上来,遵从她的吩咐。
她抬头望望天色,发现太阳开始移向西边。这些日子以来,天气越来越热,将近盛暑时节。之前她听说,雷纯原本住在江南的大宅中,因为雷损毕竟出身于霹雳堂。后来,十二连环坞取代雷门的霸主地位。雷损便把女儿移居湖北,远离敌方势力。
她无从打探雷纯的动向。原本预计去接雷纯的惊涛书生,也当街横死。但她直觉认为,离自己听说她情报的日子绝不会太远。
她仰头上望,瞪视着半空明日,明眸中露出迷离之色,眼里的幻彩竟比日光更强烈。花晴洲依言跳上马背,接过缰绳,呆看她一眼,诧异道:“怎么了?”
两人一马,逐渐接近重建过后的三合楼。三合楼客流兴旺,宾客极多,兴盛之势一如关七独霸京城的时候。苏夜遥望着它,目光在木楼外围绕了一圈,笑问道:“你还记得,米公公出手试探我内伤情况吗?”
“……记得。”
“那你知道,米公公表面四平八稳,只对皇帝一人忠心,”她又问,“其实偶尔和蔡、傅两人同流合污吗?”
“……知道。”
苏夜连问两句,反把花晴洲问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诧异地看着她,又扭头去看她盯视的方向,却看不出任何端倪。紧接着,他耳边传来第三个问题,“由此可以推论,米公公察觉我伤势不轻后,有可能向小太监发出暗号,着他们通知蔡太师。”
花晴洲只是缺乏经验,并不是傻。即使他做不出结论,也能听出苏夜语气里的寒意森森。他霍然回头,不可置信地盯着她,似不敢相信她这么从容不迫。
苏夜终于收回目光,微笑道:“如果你是太师,你得知我受了伤,你明白我内功深不可测,每过一天,伤势就好转一分,你会怎么做呢?”
花晴洲当然不是蔡京,亦很难转换视角,从这些老奸巨猾大人物的角度思考问题。但是,苏夜压根不想听取他的回答。
她自问自答地道:“他啊,他一向擅长抓住机会,一个时辰、一刻钟都不会等。因此你该明白,为啥我出行时通常无人跟从,无人保护。”
“……他们保护不了我,只会被我牵进伤亡惨重的激战中,”她说着说着,声音忽然沉了下去,“快跑吧,回到你爹那里。”
她朱唇一张,吐出一个短促的音节。白马长嘶出声,奋蹄狂奔,奔向她手指的方向。那个地方,正是发党门下所在的花府宅院。花晴洲猝不及防,险些从马背摔落,好不容易稳住身体,忽觉背后狂风大作,寒气侵袭如刀。他下意识回头一望,顿时目瞪口呆。
他这么一回头,看见了四个人,四个不知从哪里滑出,突然出现的人。一人用剑,一人用暗器,一人赤手空拳。每个人身上,都散发出诡异绝伦的气质,让人不敢轻易冒犯,个个均为难得一见的江湖高手。但把三人加在一起,捏在一块儿,都比不上第四人的一条手臂。
他的视野亦在不知不觉间,被第四人完全占据。
那人身着布袍,头戴面具,身形高大威武。他的出现毫无预兆,像是从空气里冒出来,然后自街旁三层小楼的屋顶飘落,坠往苏夜头顶。他飘落之时,身形不断扩大,威势直如神人天降,伏魔金刚跃下云层,让人光是看着,便觉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