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择钟惊呼过后,立时停下。蔡追猫微觉赧然,亦要收声时,忽然变本加厉地连声大叫,到处乱跳乱蹦,不住拍打衣衫。
苏夜拦截方恨少期间,明明没他的事,他身上却多了十来只水蛭。水蛭不住蠕动,试图钻破他衣服,钻进他皮肤。
原来,唐宝牛意识到方恨少遇险,赶紧去摸自己的暗器囊。这个皮囊里,除了常见的唐门暗器,还有苍蝇、臭虫、蜈蚣等令人厌恶的虫蚁。他曾用苍蝇扰乱对手心志,险险得胜,所以常年携带一批虫子,供他在危急时刻使用。
他和方恨少心有灵犀,也发觉自己不是对手,遂突出奇招,从囊中抄出一把水蛭,扔向半空中的黑影。
这个时候,他突然成为交卷之际,猛然醒悟有道题做错了的倒霉蛋。水蛭劈头盖脸撒出,他却一声咆哮,惊觉自己看错了黑衣人的位置。水蛭落处不是苏夜,而是惊呼示警的蔡追猫。
这到底怎么回事?这是不是江湖术士擅长的幻术?
为什么她像个幻影,能够在任何时间,从任何地方出现?
每个人都在扪心自问,每个人都得不到答案。蔡追猫纵有助战之心,此时水蛭爬满衣服,也让他气焰顿馁,光顾着拍打蹦跳,无力分心关注方恨少。
唐宝牛右手再度摸向暗器囊,又迅速收回胸前。水蛭固然恶心,却没多少杀伤力。如果他用了实打实的凌厉暗器,蔡追猫恐怕已经呜呼哀哉。
黑光闪动,黑光就是刀光。刀光裹住方恨少的折扇,像是把他掷进了龙卷风里。他仍然站着,头脑却一阵晕眩,感觉天地倒转,周边景物迅速离他而去。
幻觉旋即消失,折扇已被打歪到一边。一把墨黑的刀,重重拍在他肩头,把他拍的趔趄不已。对方并未痛下杀手,一拍即收,顺势勾住他右腿,往旁边轻轻拉动。
他双腿忽地沉重起来,犹如多了几十斤重的铁块,一抬腿,身体立即向旁欹倒。他勉强迈出了一步,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那身引以为傲的轻功,至此毫无效用,倒有点像狼狈处境的诱因。
唐宝牛惊怒交加,急追而上,不知怎么的,一脚踩中一个柔软而结实的东西。足底感觉十分不对劲,还伴随着一声呼痛。他低头一看,脚底的东西竟是刚刚倒地的方恨少。
弹指间,苏夜击倒方恨少,将其踢往反方向,放置在唐宝牛的必经之路上。她料定这几位功夫有限,一脚踩不死人,才开了个大玩笑。
除了特意戏弄,她也想借此表示,她的实力远远胜过他们。如果她有半分敌意,方恨少绝不会只被同伴踩一踩。
唐宝牛垂眼望向地面,赶紧跳开,再抬眼时,面前的黑衣人已没了踪影。忽然之间,他的直觉追上了王小石。他霍地扭头,但见身后黑沉沉,阴森森,可不就是那个诡异的黑影?
苏夜不进反退,站在五步开外,淡然道:“你们一个倒地打滚,一个乱跳乱叫,真是让人不注意都难。别人看见我,等同于京城里无数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看见了我。几位究竟想怎么样?需要我继续证明吗?”
她退开过后,方恨少压力顿减,总算弹身纵起。由于他穿了一身白衣,沾上泥土后,看起来尤其肮脏,彰显他满地打滚的光荣战绩。
他平时多嘴多舌,面对敌人亦会说个不停,这时又是惊骇,又是气恼,居然一下子安静了,闷闷地不想多说。
至此,众人终于明白她并非敌人。至少在今天,她绝无伤人之意。
唐宝牛的手,也终于从暗器囊附近移开,双眼仍瞪的那么大,眼中怒意却渐渐消退。他下意识向后一看,果见远处已有人探头探脑,好奇象鼻塔下吵嚷的原因。
他们不仅输了个毫无还手之力,还得承认对方所说十分正确。这无疑令他沮丧,但苏夜刚刚释出善意,宣称帮忙救朱小腰,又给他带来一丝希望。
他一愣,再愣,然后反问道:“那……你想打听啥?”
苏夜笑道:“你们方才说,不知掳走朱姑娘的人是谁?”
她再度迈步,走向八角木楼。这一次,没有任何人阻拦她,仅用无尽狐疑的眼光,自后方盯视她背影。她还没走上几步,便听到方恨少愤愤不平的声音。
他恨恨地说:“是又怎样?”
苏夜道:“既然是掳走而非杀人,可见下手之人必有目的。他们是否留下了口信?需要你们几位转交的信件?体型如何?相貌如何?用哪一种兵器?”
后方错落的脚步声中,忽地传来纸张的响动。唐宝牛伸手入怀,掏出一张折了几折的字纸,闷声道:“你自己看。”
他个头很高,手臂很长,把纸往前一举,几乎贴到苏夜后脑上。她回头一看,纸上字迹离她不到三寸。那是八个核桃大小,黑亮遒劲的大字:“苦海无边,回头是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