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京城的天随着一场雨夹雪变得寒意森森。
勤政殿里已经烧了地龙暖意如春,但皇帝却眉头紧锁,看着眼前的奏章也有些心不在焉。
有内侍披着一身雨雪疾步进来,皇帝立刻放下手里的奏章。
“怎么样?”他问道。
内侍不敢抬头,将一个小瓷盒递上来。
白瓷盒里滚着几块暗红的渣滓。
皇帝一脸失望把瓷盒扔在几案上。
“还是不行啊。”他说道。
“真人准备再斋戒七日,开第三炉。”内侍低声说道。
已经准备了两个月了始终不能炼出丹来,这第三炉也没多大指望了,看来不是方法的事,而是鼎的问题。
难道真的是那小子所说的这个始皇鼎要用谢家丹女的血?
可是要用多少?怎么用?该不会像干将莫邪铸剑那般吧。
如此的话岂不是邪术?
玄真人一向讲述道为天道,不可走歪门邪道,否则不能大成,所以当听说始皇鼎要用谢家丹女的血的时候他就断然否定。
“说不定当初徐福之所以带着五百童男女一去不归,就是因为这五百童男女要用的不是正道,上天才不让其达成所愿。”
想到这里,皇帝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
那到底该怎么办?始皇鼎炼丹不成,肯定是哪里有问题。
只可惜镇北王装疯卖傻什么也问不出来。
周成贞说的只言片语到底可信不可信?
如果可信的话,那谢家的丹女又不是随随便便的童男童女能让随意召来,更何况还是……
谢家到底是巫家,虽然子孙不堪不负当年盛名,但到底在巴蜀民众信奉。如果真出了事,他这个皇帝岂不是要被天下人骂死?还有那些御史言官,这些年他竭力低调才堵住了他们对自己信道炼丹的事指手画脚。
皇帝停下脚,只觉得心中更为焦躁。
始皇鼎已经找到了,就如同锅已经端上来,但看着其中的肉却不能吃,真是让人心不甘。
“陛下。陛下。”有内侍急急忙忙的进来。举着一封信要说什么却又停下。
“什么?”皇帝带着几分怒意看着他。
内侍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写信来的人,但看着皇帝一脸恼怒,打个寒战再不敢迟疑。
“彭水的周成贞给陛下的信。”他跪地说道。
这个称呼合适吧。既点名了如今周成贞是谢家的人,也周全了他曾经的身份。
皇帝根本就没在乎他的小机灵,听说是周成贞的信,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
“呈上来。”他说道坐下来。
内侍递上信。看着皇帝打开看,心里有些不安。
皇帝现在不待见周成贞了。要不然也不会让他去给别人做儿子,断了镇北王府的香火,不知道此时看了信会不会更恼怒发脾气。
不对不对,皇帝从来都不待见周成贞。要不然也不会纵着他从小到大一身的恶名,这恶名都是要给镇北王府的,背着这样的恶名周成贞能得什么好姻缘。将来必然子孙一代不如一代,直到断了镇北王府的香火。
内侍有些后悔不该贪图银子来送这封信。正胡思乱想,听得皇帝笑了起来。
“这小子算他有良心。”皇帝说道。
良心?谁?
内侍惊讶的看过去,皇帝却不说话了,提笔在那封信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准字。
准彭水谢氏夫妇入京觐见。
邵铭清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十天后了,第三炉丹药再次失败。
他这一个月来几乎衣不解带,整个人瘦了一圈,看到失败的丹药,二话不说就打扫丹房竟然要重新再来。
“铭清,不用了。”玄真子踏进来说道。
“师父,没事,这次我亲自去和皇帝说,是我要炼丹,不用师父您出面。”邵铭清说道。
玄真子摇摇头。
“谁炼丹都一样,谢家的大小姐要进京了。”他说道。
邵铭清大吃一惊。
“怎么会?”他问道,“师父不是已经劝住皇帝了吗?”
“可是有人更能摸准皇帝的心思。”玄真子苦笑说道。
邵铭清心里顿时明镜。
周成贞。
是啊,周成贞一定能摸准皇帝的心思,就跟当初他摸准自己的心思,让自己携始皇鼎回彭水一样,明明是被厌恶和防备的人,但他总能让事情按照他想的进行。
玄真子将彭水发生的事告诉邵铭清。
“谢家大小姐的声名在彭水算是没了,更何况又有了谢柔清支撑门面,这时候对于谢家的长老们来说哪里还顾得上谢家丹主不出彭水的规矩,巴不得赶快让她离开,好让谢家避避风头,而对于陛下来说,不仅正和心意还能被谢家的人感激,里子面子都有。”他说道,“这真是皆大欢喜的事,不可阻止了。”
邵铭清默然一刻。
“她知道了吧?”他问道,说出这句话又再次默然。
她怎么会不知道,她的身边可是有他的。
玄真子看他一眼。
“东平郡王夫妇已经启程了两天了。”他说道。
已经启程两天了?
那也就是说陛下的准奏回信还没到彭水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离开了,也会比周成贞夫妇更早到京城。
“安定王府已经开始准备成亲的事了。”玄真子说道,拿出一张帖子。
邵铭清看着其上烫金的安定王府字样没有说话。
在彭水他们的婚事只进行了一半,送嫁和娶妻也不一样,这边安定王府肯定还要大肆操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