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心将碗叩过来,于碗底儿倒上些许酒,拿火折子一点,蓝颜色的火苗就烧起来,看着那光彩幽幽微微的,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她朝上卷起袖子,搓了搓自己的双手,用指尖飞快的蘸一点烧热的酒,力道均匀的在那芮的双膝上用力揉搓。“小主,您忍着点疼,若是不必不使劲儿,只怕寒气入骨,要落下病根儿的。”
那芮皱着眉,却没有吭气。一晚上跪在养心殿冰凉的地砖上,双膝早已经又麻又痛,肿的吓人。
“小主,巧心去给您熬药了,行气活血的,等下您趁热喝了。奴婢再去御药房,取些外敷的药来。双管齐下,总是能放心的。”灵心见那常在不开口,便多说几句,也算是宽慰吧。
那芮只道一声“不可”,脸色便又沉下来。
“小主……”灵心有些不解,疑惑的问:“可是春气潮湿,若是不这样调理,奴婢只怕要落下病根儿。”
“落下病根儿又如何。旁人眼中,乃是皇上翻了我的绿头牌,传召我前往养心殿侍寝。次日我身边的侍婢,就往御药房跑,旁人会作何猜想?”那芮心里只有冷意:“原本我就不招人待见,再连这一份虚有其表的恩宠都受不住,不落下病根儿,只怕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灵心听得出那氏话里有多么绝望:“小主放心,巧心直说是咱们宫里的小金子扭伤脚了,旁人也不会打探这么多。”
嗤嗤的笑了起来,那芮的嘴里只有苦涩:“你呀,是没看清楚这后宫里的人心。看得见的地方,看不见的地方,哪一处不是藏着勾心斗角,哪一处又不是谋算计策。她们不打探这么多,并非是因为不想打探,而是我还不够分量让她们忌惮、提防。”
灵心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药酒搓热了,药味儿显得尤为浓郁。
“这段日子,皇上鲜少能想起我来。有齐妃与那一位青楼出身的姑娘挡着,我不当风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再过几日,年大将军就要入京了。贵妃风头正劲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以此类推,这样一日复一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风光。”那芮看着自己红肿不堪的双膝,心里沁满了凉意:“可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回不去。明知道退也无路,我又能如何?”
“小主,皇后与贵妃……奴婢始终觉着,贵妃与小主多年情分。”灵心总觉得皇后靠不住,只看她如何对待齐妃便也清楚了。“若是小主有什么难处,不如求一求贵妃娘娘。娘娘必然念在往日的情分上……”
“人走茶凉,哪里还有什么情分可言?”那芮不以为然:“好了,差不多就行了,我也乏了,你下去吧。”打断了灵心的说话,那芮静静的凝视着窗棂。春光明媚,不时有鸟儿飞过,啼鸣清脆悦耳。明明是无限美好的时候,旖旎芳华,为何自己偏要这样卑微卑贱的死去?
皇上到底为何要散播尔雅乃烟花女子之事,且还要弄得阖宫皆知,单单是为了引起皇后与贵妃的嫉妒,从而铲除这样的祸患么?
心里越不宁静,那芮越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倘若追根究底,让皇后与贵妃知晓自己是为皇上办事,那往后的日子只会更加不好过。
“小主。”灵心匆匆进来,脸色隐隐不悦。“景仁宫来人,请您去皇后娘娘宫里一趟。”
那芮示意她近前来替自己更衣:“是福不是祸,总归这宫里头什么都是有定数的。”
不多时,那芮抵达了景仁宫,令她意想不到的则是,年贵妃也在这里。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那芮小心翼翼的向皇后行了礼,眼尾瞥见年倾欢一脸沉静,心里隐隐不自然:“贵妃娘娘金安。”
因着是在景仁宫,年倾欢并不搭腔。今儿皇后让自己留下,又刻意传召那芮,想必是要做一场好戏。既然有戏,她只管看着也就是了。
“昨晚上,皇上翻了你的牌子。”静徽柔和的笑着,语调也是暖的。“本宫看了彤史,发觉你久不侍寝,好容易才有的这一回,少不得叮嘱你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