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牛角梳的手,轻微的发颤。指尖拂过的乌丝,油光水滑,却竟然发涩。每一下,都是那么的艰难。年倾欢对着梳妆镜,看镜子里自己红彤彤的双眼,只觉得有些可怖。眼里细密的血丝,似乎不那么明显,远远的看过去,只是一片猩红而已。
“还是让奴婢替娘娘篦头吧?”乐瑶也红着眼,只不过她是自己哭红的,却不是贵妃那般怄红的。
“不必了,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先下去吧。”年倾欢有气无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她何尝不想像乐瑶那样,痛痛快快的哭出来,只是郁结郁闷在心中也好,她能省一些力气。哭的声嘶力竭又能怎样,改变不了乐琴的命数,也改变不了皇上的口谕,只能让自己歇斯底里,更加狼狈,何苦呢!
“娘娘,您不必再伤心了,为了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不值得。”乐瑶怎么也没想到,乐琴竟然一肚子坏水儿,踩着主子的肩头往皇上的龙床爬。这样的事情,搁在别人身上不屑一顾,她却能做得滴水不漏,如此大费心力。“往后见着了,只当没有看见,这样的人出现在娘娘面前,只会污了娘娘您的眼睛。”
话音刚落,乐瑶就听见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你还敢回来,你回来做什么?你还嫌你做的孽不够多么?你还嫌娘娘被你害的不够惨么?你还记不记得,你是娘娘的家生奴婢,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三人年龄相仿,自幼像是姐妹一样的相处?娘娘待咱们这么好,你为何啊乐琴?”
“你没有听见苏培盛代皇上传的口谕么?我已经不是乐琴了。我是那常在。”乐琴缓慢的勾起唇角,淡然的走进来朝年倾欢行礼:“贵妃娘娘吉祥。”
“若要请安,只怕也太晚了些。”年倾欢并不看她,一个让自己伤心的人,看多了只会更加伤心。“若是来收拾你的东西,也只怕多有不便。明日一早,本宫自会让奴才整理好送到你的延辉阁去,你大可以宽心。”
乐瑶冷哼一声,不悦道:“娘娘实在不必如此好心,想来那些当奴婢时用过的东西,如今当了小主人家也不稀罕要了。奴婢在已经让人卷好了铺盖,连同她的衣物一并扔出了翊坤宫去。万一那常在您真的还想要,就赶紧着去拾回来吧。再晚一些,指不定叫哪个宫的奴才捡回去卖主求荣用了。”
“你……”乐琴原本是不想跟她置气的,只是她的东西里面,有一副画是哥哥送的。“你当真扔出去了?”
“奴婢身为卑微,常在问起,怎敢不如实回答。”乐瑶横眉以待,愤恨交加:“常在若是不满,尽可以拿奴婢出气,奴婢是不会叫苦连天,更不敢心生怨怼。不为别的,奴婢就是奴婢,纵然珠翠环身,也改变不了低劣的根本。还当自己真的能一飞冲天么?奴婢偏不信,那麻雀能带上孔雀的翎羽。”
句句话都带刺,乐琴真的听不下去了。“你说够了没有?你自己甘心当奴婢,也别以为所有人都甘心。你自己自甘堕落,就别让旁人陪着你一起堕落。你愿意安于现状,你愿意过平静的日子,但不要求人同此心。我也有我自己的选择,我也有我自己要走的路,我也有我的寄望我的期盼,我的为难之处……”
一个巴掌狠狠的甩过去,乐瑶毫不留情的打在了乐琴的脸上:“那常在,我不知道你要什么,你有什么,你想干什么。我只知道,再怎么样,也不能伤害正真关心自己的人。你的羞耻心呢?你的良心呢?娘娘是怎么对你的,你都混忘了?”
揪起乐琴的领口,乐瑶恨不得将她摇碎晃烂:“你忘恩负义,你不要脸……”
“你够了没?我是那常在,我不是乐琴。”对方狠狠的一推,用尽了浑身的力气。
乐瑶受不住力,一个踉跄,人就坐在了地上。“你……是啊,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你是小主了,奴婢得罪了小主,小主是不是要取奴婢的人头哇?你来拿?这么多年的姐妹,怎么争风吃醋,想在贵妃娘娘面前表现都好。我从来就没有存过半分害你之心,虽然……我经常嫉妒你,能领娘娘开怀,能为娘娘分忧,能使娘娘对你推心置腹,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超越你,或者陷害你。可你能,明知道娘娘对你有多好,你还如此,你真的就那么急不可耐的爬上龙床,连自己的廉耻也不要了么?”